特朗普大闹辩论赛，我来写个球评吧-张继伟的财新博客-财新网

美东时间2020年9月30日晚，美国俄亥俄州克利夫兰市，美国现任总统、共和党提名的特朗普与美国前副总统、民主党提名的乔·拜登进行首场电视辩论。图/视觉中国

今年世界上最重要的直播大赛结束了第一场。特朗普和拜登对喷垃圾话的场面太过辣眼睛，看上去确实像幼儿园骂仗，一度让人担心主持人会不会悄悄掏出一根针来，趁人不备偷偷扎向不听话的、70多岁的小朋友。

然而这是一场幼儿园级别的吐槽大会吗？显然不是。特朗普证明了，美国大选会多么深刻地影响普天之下每个人的命运。对于这么重要的一份工作，双方只有搏命。事实上，这场看似一团乱麻的辩论，还是体现了双方不无腹黑的战术素养。

对于喜欢看球的人来说，大赛中菜鸡互啄一点也不奇怪。比赛的目标是胜利，而场面是战术决定的。从第一场的表现来看，应该说特朗普和拜登事前的战术安排都很有针对性，实战中执行得也非常坚决，只是苦了现场的主持人和围观群众。

辩论一般是两个人的事，但今年的大选只关乎一个人，那就是拜登。特朗普作为世界第一攻击手，从来不需要防守。他四年前就说过，“即便我在第五大道开枪打死人，该支持我的人还会支持我”。拜登则不同，很多人选他只是因为反对特朗普，甚至私底下也会疑惑他能不能撑过四年任期。因此辩论的主题，最大的看点是77岁高龄的拜登有没有足够的精力和反应能力。拜登要做的是尽量展现出流畅的语言组织能力和攻击力，而特朗普呢？只需要给拜登贴上“老年痴呆”的标签就行了。

势均力敌的比赛，关键不在于自己能否打出水银泻地的攻势，而是要遏制对手的发挥。你身高不够，我就下底起高球。你有任意球高手，我就在远离球门的地方造犯规。2006年世界杯巴斯滕带领的荷兰队遭遇斯科拉里的葡萄牙队，优雅的荷兰队全场没有组织起一次像样的进攻，很快就陷入葡萄牙的泥潭，球一传起来就被犯规打断。16张黄牌4张红牌，荷兰队在支离破碎、此起伏彼的哨声中输掉了比赛。

特朗普是不是像极了狡猾的斯科拉里？拜登每次刚刚进入状态，他就拼命打断他的发言。特别是在拜登用事实攻击他时，特朗普高亢的声音就会响起。对于拜登的大儿子Hunter，不管拜登怎样辩护，特朗普只是重复高喊你儿子拿了外国人几百万美元，画风和“Boss直聘、铂爵旅拍”式的洗脑广告别无二致。

有理不在声高，但低音肯定不会占上风。面对这样的犯规战术，不仅拜登无可奈何，主持人华莱士也非常被动：辩论赛既没有红黄牌，也没有不准背后铲人的规定，更没有伤停补时。实际上把裁判卷进战局，正是特朗普在社交媒体时代的一大发明。这确保了他可以永远处于不败之地，输了怎么样？你是fake news，你吹黑哨！可怜拜登没有内马尔的翻滚特技，也无处申冤，只好愤愤地抱怨：Will you shut up, man?

除了全场干扰，特朗普剩下的工作就是伺机偷袭。拜登发言中偶尔提到Smart，他立刻断球，你是不是说Smart，你上了特拉华大学，却忘了它的名字，你毕业时成绩是垫底的，不要和我说谁Smart！针对拜登容易忘词的缺点，特朗普抓住机会就让拜登举例子，以暴露他反应能力的短板。终于在尾声时，拜登回答主持人提问时说，我记不得他的final question是哪一个了。这种无厘头的人身攻击充斥全场，确实很low，但是传递的信息是有效的。

不论拜登有没有预计到川普近乎疯狂的打法，他显然是有备而来的，遇到贴身围堵，拜登还是尽量保持了发言的连续性，并没有出现支持者担心的断片。更让人出乎意料的是，拜登也放下身段，采取了类似特朗普的人身攻击手段，直呼特朗普是Racist, the Worst President Ever, Liar, Putin’s Puppet。

很难说拜登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打法是否成功。一方面他展现出了自身的攻击力，并非颟頇无能；但另一方面，政治上的所谓贴标签，就是起外号。而起外号这件事，谁比得过特朗普？Sloppy Steve, Sleepy Joe，多么上口。民主党的口号本来是When they go low, we go high，一场辩论下来，变成了When they go low, we go lower。死猪不怕开水烫，比赛还是进入了特朗普熟悉的节奏。

大选辩论不是斗争真理，更不是为了说服对方。从没有见过一场辩论下来，对手拜伏在地，俯首称臣的。这场辩论的目的甚至不是争取中立选民，这样唾沫横飞的一场骂阵，没有人记得他们在疫情、经济、税收、种族、秩序、气候变化等问题上的观点，而且双方的立场早就为人熟知，也无需细辩。

大战前的辩论更像是一场针对自身阵营的动员和宣誓，召唤自己的部队前来护驾。为了这个目标，站在台上的两个人，打了一场超过90分钟的比赛，没有中场休息，甚至没有喝一口水。在11月前，这样的动员和表演还有两场，双方无疑还将根据对手和场地做相应的战术调整。尽管姿势难看，尽管让人对未来担忧，但不得不说，两个70老人的贴身肉搏，也有令人感情复杂的一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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